“红左”与“白左”

发布时间:

最后更新:

总字数:
5k

本文节选自我的马原课程报告。暴论不少,轻喷。若蒙指点,不胜荣幸。

不过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不能说,我还挺想活的。

中国大地上涌现一种思潮:他们深受西方政治运动和意见领袖的感染,深感社会问题的重大,义愤填膺地喊起口号。

中国大地上涌现一种思潮:他们洞见西方政治运动和意见领袖的荒谬,警惕西风袭来的用心,义正言辞地予以批驳。

夹缝之中,无人问津。

“鸟孝子”“女拳”“LGBTQ”与“白左”

5月3日,“胖猫”事件在互联网上发酵。19日,重庆警方发布通报。基于性别议题的攻讦贯穿了始终。

5月15日,某观鸟up主“地图炮”其所在高校“容不下一只鸟”,引发其粉丝与该校部分同学间的骂战。

5月18日,联合国在官方微博呼吁不再恐惧同性恋、跨性别与双性恋,评论区网友针锋相对。

以上不过是半个月间的三件小事。然而,类似的舆论风波屡见不鲜,在过去的几年间时刻上演着。在中国,常见的话题有:

  • 动保与环保。就动物保护而言,最典型的代表是“PETA善待动物组织”。该组织的主要主张是:反对食用、穿戴、实验、娱乐或者以任何方式虐待动物。就环保方面,瑞典环保少女格蕾塔·通贝里是一个典型。环保运动人士的常见诉求除了保护动物,还包括降低碳排放、节约能源、遏止环境污染等。

    环保话题的争议是最少的,也是相对温和的。大多数群众都支持保护环境、保护动物,反对虐待、滥杀动物,反对破坏环境。但是,在具体细节上的主张存在差异,尤其是当环保影响到个人生活或利益时。部分环保主义活动在中国受到的主要批评是过于激进、反工业化、反科学与反智等。

  • 女权主义。一般来说,女权主义者的主要主张是:反对性别歧视、区别对待和刻板印象,提倡男女平等。

    女权主义及其争议,在中国造成的舆论声量是最大的。社会主流对“女权主义”偏向于否定态度:一方面,女权主义与中国传统封建文化的主张是抵触的;另一方面,不少人认为女性在建国之后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权利。在中国大陆对女权主义运动的主要批评有:忽视男性合理权益、过于激进极端、反智等。

  • 反种族主义。反种族主义本身在中国并不是一个优先性高的社会议题,因为绝大多数中国公民是东亚人种。与美国等移民国家相比,种族歧视问题在中国并不是一个社会问题,其引起的社会讨论也是较少的。然而,大众(尤其是互联网上)对非洲人种的不友好和偏见是广泛存在的。

  • LGBTQ+。这可能是最具争议的话题之一。在国际社会上,西方国家,尤其是西欧和北美,较为广泛地支持LGBTQ+运动;而非洲国家和穆斯林国家则基本持反对立场。就中国主流民意来看,常见的立场有两种:一,LGBTQ+是反人性的,必须予以坚决的反对;二,不关心LGBTQ+,但是反对相关的各种社会活动和宣传。年轻人中支持LGBTQ+的较多,但并不占主流。

总的来说,我们可以归纳:

以上这些社会议题,以及其他类似的社会议题,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左翼势力所支持的。中国网民为他们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白左”。所谓“白”,指的是欧美白人,或许也指政治意义上的“反动”;所谓“左”,指的是其激进的、改革的立场。

“白左”一词,在中文互联网的语境中有贬义;事实上,中国主流风向对“白左”持批评态度。他们的主张,在西方也受到右翼——例如,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共和党和支持他的选民们——的反对。

世界范围内,“白左”同样受到的批评主要如下:

  • 同情心泛滥,脱离实际,过于理想化;

  • 反科学,尤其对于其中较为激进、极端的部分;

  • 虚伪的人道主义和政治正确。

除此之外,中国主流民意持批评态度的原因还有:

  • 从民族主义立场,对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全盘否定:“凡是美国支持的就要反对”;

  • 对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否定。“白左”被视为西方自由主义的一种代表;

  • 对“颜色革命”的警惕。持此观点者视“白左”为美国和平演变的工具;

  • 对“中华传统”和“公序良俗”的保守。中国社会的整体文化氛围是保守的,抵触文化上的变革,尤其是外来文化的输入;

  • 对维稳的需要。示威游行和抗议,作为西方政治活动的一种最为人所知的形式,往往伴随着对社会秩序的破坏,和各类违法犯罪行为。“白左”政治运动与中国政府的维稳的治理逻辑,以及中国民众的社会稳定的需要,都是抵触的。

于是我们可以说:“白左”在中国已然破产。虽然造成了诸多的舆论和争议,可是总的来说,他们在中国是不受大众支持的。

然而,在中国,就以上的这些社会议题——环保、女权、LGBTQ+、反种族主义……而言,“白左”的旗帜已然倒掉了,可是新的旗帜还缺位,这是危险的。中文互联网上,诸如“同性恋都该去死”“犹太人还是屠得少了”之类令人毛骨悚然的发言并不鲜见。

矫枉不能够过正,我们不能为了批判“白左”,反而把自己变成了真的右派。当务之急是:看清楚谁是假的左,谁是真的右。我们需要鲜明地亮出“红左”的旗帜,为此,就不能不在批判“白左”的同时,批判“反白左”的那些批评,分清楚哪些是可取的,哪些是危险的,形成我们自己的主张。

女权、环保,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

有人说:“诸如‘女权’‘环保’‘LGBTQ+’之类,皆是美帝国主义的自由派腐朽文化,我们反对它,有什么不对的呢?”殊不知,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试举几例。

  • 环保主义。最著名的大概是恩格斯的话:“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马克思在《资本论》种同样写道:“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毋庸置疑,我国向来是生态环保的坚实支持者,也甚少有人会因为“环保”二字给人贴上“资产阶级自由派”的标签,此不赘述。

  • 女权主义。马克思主义者非但不反对“女权”,相反地,他们是女性解放的坚定支持者。不但如此,妇女的解放与共产主义的追求,是有其一致性的。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就讨论了妇女解放的话题。毛泽东同志的名言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 LBGTQ+。与以上两点比起来,这个话题要棘手得多。就马克思本人而言,他并没有在论著中表明过自己对同性恋者的观点。那么,LGBTQ+就是西方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吗?恐怕并非如此。世界范围内来看,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国家间对LGBTQ+莫衷一是。古巴曾视同性恋与美帝国主义有关,然而2013年古巴政府立法保护LGBTQ+人群,并于2022年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化;苏联对同性性行为的去罪化和刑罪化不断反复;还有的马克思主义者支持同性恋,比如奥古斯特·倍倍尔。那么资本主义阵营怎么样呢?二战之后,有悠久基督教传统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同性恋的歧视和压迫一点儿也不少。麦卡锡将同性恋和共产主义视为对“美式生活方式”的威胁。在1950年代的美国,共产主义甚至被认为与同性恋密切相关。或许会令许多人感到意外的是,中国对同性恋的去罪化要比美国更早。文革以前,最高法批复同性间的自愿性行为“以不办罪为宜”;新中国首次订立刑法后,同性恋可能会被判处流氓罪,而该罪名自1997年被废止。而帝国主义国家的代表美国,直到2003年才完成了同性恋的去罪化。

类似的例子是举不完的。我们不能看到“女权”“LGBTQ+”之类的字眼,就急着打上“自由派”“慕洋犬”的标签,因为很可能误伤了“自己人”。更何况,资产阶级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如果说支持“女权”“LGBTQ+”等等就是“资产阶级自由派”,那么反对“女权”、反对“LGBTQ+”的美国资产阶级右派难道成了“社会主义者”吗?

只看立场,不看对错;只贴标签,而毫不实事求是、具体分析,这样的作风,是不可取的,是我们坚决反对的。

“白左”:假的左,真的右

只看立场,不看对错;只贴标签,而毫不实事求是、具体分析,这样的作风,不但是我们坚决反对的作风,而且恰恰是“白左”们所采取的作风。他们看似“支持环境保护、妇女解放”,好似和共产主义者站在了同一战壕里似的。他们真的“左”吗?
我们来看看“瑞典环保少女”格蕾塔·通贝里。前往参加联大会议时,她拒绝坐飞机,而是乘坐了一艘行驶时不排放温室气体的帆船来宣扬她的环保主张。帆船虽然不排放温室气体,但是格蕾塔·通贝里到纽约之后,仍需船员乘喷气式客机赴美将船开回。加之她动用了直升飞机做直播,所有这些行动算在一起,反而不如一行人坐飞机更加环保减排。

这是环保,还是作秀?可惜的是,类似的事情不是个例,而是常态。一个环保主义者,嘴上说着环保,提倡环保的方式却是摇旗呐喊、上街游行,这样的景象,多少是有些怪异的。

当然,我无意指责通贝里。正如普京说“相信格蕾塔是一个真诚而动机单纯的女孩……有些人为了个人利益而利用儿童和青少年,就应受到谴责”,我也相信她确有保护环境的意图。可是,通贝里成为了环保名人,被选为2019年《时代杂志》百大人物。凭什么我不能被选为什么“百大人物”呢?我觉得我也是一个支持环保的,真诚而动机单纯的男孩啊。无数像通贝里,也像我一样的人在发声,为什么只有少数的声音可以通过“金喇叭”,让全世界都听到?

金喇叭在谁手里?

金喇叭在资产阶级手里。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的基础上生长出的资本主义文化,只可能为资本主义服务,为资本主义再生产服务,为资本的增殖服务,而决不可能为了环境、为了女性权益、为了性少数群体、为了有色人种服务。因此,他们可以嘴上一边喊着环保与人权,一边将受污染的血液制品卖到墨西哥。

所有人都有权发声。其中少数的声音——那些资产阶级需要的,能为资产阶级的傀儡政客们换来选票的,就通过资本的扩音器传播到世界;其余的都不为人所闻。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白左”们想要开展他们的事业,便不得不与政治活动相紧密结合起来。于是我们发现:“白左”们践行环保主义的主要方式是游行、情愿、喊口号、做行为艺术,明明是环保行动,却好像政治作秀一样。

当然,或许他们私下也会去种树、回收垃圾等等,不过这些对于资本而言都是无大用的,所以自然没必要用那“金喇叭”来昭告天下。

就这样,在资本主义社会下的一切左派主张,为了其事业有以为继,不得不将其高尚的解放女性的事业、保护地球的事业、解放性少数群体的事业、解放有色人种的事业、保护动物的事业,一概蜕变为了粗鄙的政治活动。

这些“白左”们,总是冠着一些“环境活动家”“女权主义活动家”“气候活动家”的名头——什么活动?社会活动,政治活动。这已经将他们被政治绑架的事实展现得淋漓尽致了。这些“活动家”,所说与所做往往是割裂的,有人将其称为“双重标准”——毋宁说,他们的标准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资本的标准。一句话:左翼事业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被异化了。“白左”——假的左,真的右!

  • 这种异化,是左翼活动和主张的异化。“白左”以“平权”“环保”等为主张,并举着这样的旗帜进行他们的活动。然而,他们的活动不得不依附于资产阶级的政治活动来进行,他们的活动因而丧失了其主张的本质的进步性。他们的事业的成果反而脱离了其主体,成了异于其主张本身的——异己的——政治活动,并反过来钳制了其本身。他们愈发追求“平权”“环保”等主张,愈是在发展右翼的反动的资本主义政治,愈是造成社会的分裂,愈是同他们原本的主张相对立。

  • 这种异化,是对左翼事业的对象:女性、有色人种、性少数群体……的异化。当一个女性,或者有色人种,或者性少数群体,或者其他什么人上街喊起政治口号的时候,他们便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异己的社会议题和政治符号,成为了资产阶级政治的一部分。在这样的政治活动中,女性的境遇、性少数群体的现状……全部抽离而扭曲成了抽象的标签和象征。他们愈是歌颂这个异己的符号,就愈是看不到他们自己;他们的活动不解放他自己而是扭曲他自己;他们的活动不能让大众认识他们的主张,而只能让大众看到一种政治正确并激起他们的厌恶;他们的活动不能争取群众支持,反而把群众推得更远;他们的活动不但没有将社会团结起来,反而将其撕裂开来。维基解密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说:美国共和党与美国民主党都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是,愈演愈烈的身份政治冲突正在取代美国两党政治,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撕裂美国社会的利器。

就这样,“白左”们的口号、主张、旗帜、运动,都成了资本主义政治的一部分;他们的活动不是高尚的解放人类的事业,而是资产阶级政治家攫取选票的工具,需要的时候可以拿起,不需要的时候可以抛去。当资本家们需要彰显自己假惺惺的“道义”的时候,“白左”就成为了最好的工具。他们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政治承诺骗取年轻人和左翼民众的选票,然后继续他们对第三世界惨无人道的剥削和压迫。当“白左”为了人权摇旗呐喊、罢课示威的时候,帝国主义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中东草菅人命——“白左”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罢了,帝国主义的头目们还可以自吹自擂:看看我们国家的游行示威。多么民主呀!

“中国白左”:水土不服的畸形儿

于是“白左”便传到中国来了。“白左”传到中国来,情况并不变得更好,而且远糟糕得多。

如果说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白左”和它背后的政客们还需要做一点样子,身体力行地吃点素,或者拿出一点钱捐给非洲,才能博取选民的支持,那么在中国,“白左”连这唯一的好事也不必做了。中国的政治体系是高度独立而稳固的,“白左”作为一个舶来品来到中国,只能被剥去其政治活动的外壳。可是,这不说明其不受资本主义政治的影响而祛除了异化,因为它到底不是从社会主义的土壤上生长起来的,而是在资本主义占上风的国际环境中,在美帝国主义的土壤中生长起来的。只是在中国的体制下,“白左”的资本主义政治活动的一面被压制了,其本质却并不改变。“白左”失去了政治活动的土壤,还剩下什么呢?剩下的只有它的政治口号和标签了。这些政治口号,除了不能在中国发挥它实际的政治能力以外,剩下的坏处一点也不少:它异化左翼主张,撕裂社会,把大众推向右翼。

“白左”在中国的破产,乃至人人喊打,恰好证明了他们“形左实右”的本质。倘若说“白左”在欧美还有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作为遮羞布,那么来到了中国,这遮羞布也被扯走之后,我们才恰恰看得明白:他们的“左”的主张,他们的“平等”“人权”“解放”的漂亮话,一点也没有群众基础,丝毫不受大众欢迎。他们在中国喊了几年“女权”“LGBTQ+”,只是让女权和LGBTQ+在中国越来越不受待见——他们的失败,可见一斑。有的人说:“白左”在中国没有市场,是因为中国人素质低,因为中国的保守主义根深蒂固,因为中国人没有公民意识……云云。可是,“白左”难道在美国就广受欢迎了吗?美国民众真的喜欢“身份政治”“政治正确”吗?还是说,只是“白左”有“金喇叭”,他们的声量大呢?